这个故事的源头可追溯至战国时期的楚襄王。楚襄王留给后人的最引人注目的遗产,莫过于他和巫山神女的纠葛往事,成为众多香艳文学的主要素材和灵感来源。至于他的其他作为,鲜为人知,倒是其昏庸无能的父亲一直为人津津乐道。
楚襄王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楚怀王。出名之由有两点。一是其驱逐了伟大诗人屈原,屈原悲愤至极,创作了大量楚辞诗作,虽无直呼其名,却也借此扬名。二是其悲惨的结局。楚怀王最终被秦国的张仪欺骗,不幸客死秦国,一代君主沦为异乡之魂。
襄王即位之初,与父辈如出一辙。楚国国势日益衰退,而秦国虎视眈眈,他却只顾享乐,身边尽是一群奸臣小人。大夫庄辛为国担忧,履行臣子职责进谏。襄王勃然大怒,斥责他不留情面。
庄辛无奈,只好说道:“如此,请大王允许我到赵国暂避。楚国危在旦夕,我不想成为殃及池鱼者。”
值得一提的是,襄王却胸怀宽广,庄辛如此咒诅他和楚国,甚至当面表露不愿共患难,他竟未出言反击,而是放行了庄辛。这在其他昏君身上,庄辛只怕脑袋都掉了十回不止了。
庄辛去赵后,襄王的安逸生活不到半年,秦国便大举入侵,攻城略地,迅速占领了楚国的郢都。襄王流离失所,逃亡到了城阳。庄辛的一番劝诫才会想起。
自然,庄辛被隆重请了回来。襄王满面惭愧,说道:“悔不听先生之言,以至于此。如今可有补救之法?” 庄辛答:“当然。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。古时桀、纣富有四海而不免亡国,商汤、文王以百里之地终有天下。我们的地盘总比百里要大吧。”襄王痛改前非,听从庄辛的建议励精图治,楚国果然逐渐强盛。这就是亡羊补牢的故事,其字面义是指:羊丢了没事,赶紧把羊圈补好就是了。后来引申为犯了错误咱不怕,只要能下定决心改正,就还是个好同志。
庄辛的劝谏发生在战国时期,其实类似意思的论述早已见于《周易》,而且不只一处,其中之一便是节卦的六三爻。
六三,不节若,则嗟若,无咎。
象曰:不节之嗟,又谁咎也。
节卦是论述节制之道的卦。“若”是语气助词;“嗟”是感叹,表示后悔之意。全句意思是,不能节制的话,只要能叹息后悔,那么就会免去灾祸。
《象传》的解释是,如果因为不能节制已经感叹,有追悔补过之心了,还有谁会再施加灾祸呢?从卦象上看,六三阴爻居在阳位上,它是在下卦兑卦的最高位,下面乘着两根阳爻,所以才会显示出不被节制的意象。这个意象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柔弱的人踩在两个刚健人的头上,所以说是一种不节制的、为所欲为的意象。这个时候如果继续下去,肯定会有灾祸。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感叹、叹息、后悔,觉得自己做得不对,那么就能免除灾祸。
节卦六三爻告诉我们的只是一个“亡羊补牢,为时未晚”的道理。但有一层意思节卦六三爻没有明说,当是题中应有之义,那就是感叹、后悔之后的补救行为。就好比亡羊之后的补牢、楚襄王痛表后悔以后的励精图治,这一点是我们必须明白的。如果只是单纯的后悔,后悔到整天躲在家里蒙着被子以泪洗面,你就是洗一辈子现状还是现状,失去的也不会自己长腿跑回来。还是得要你行动起来,努力补救,这样才可能挽回损失。
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,这也应该是在六三爻中暗含之意,就是损失还没有大到无法弥补的地步。因为六三不是上六,离最顶点还远。仍拿上面的例子说,就是:羊圈里还有不少羊,值得补;楚襄王还没有被秦国干掉,楚国还没有亡,翻盘的机会和资本都还有。
我们再举个切合实际的例子,就说一个人犯了错误,那也得在有回头机会的情况下才可能改悔。如果你不给自己留条回头路,十恶不赦了,那么法律也会成全你。这是我们需要注意的第二点。
本着节卦的原则,我们奉劝大家一句好好节制,最好不犯错误、不蒙受损失;在羊一只没丢之前先仔细检查,把羊圈修好,比什么都强。毕竟补车只是一种事后的补救措施,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会愿意采取的。
节卦所讲的节制,实际上可以推广到人类社会的各种事物、各种情况乃至自然界,都可以适用。比如说季节,一年四季也有节制、节度,有了节制才有节度,才能达到一种和美的境界;季节如此,动植物的生长过程也如此,也都有节律的,有节制。人类的喜怒哀乐更是如此,“喜怒哀乐之为发之为中,发而皆中节为之和”,要符合这个节度。礼节至少要达到两个目的才叫“甘节”,一个是要守正,一个是要适中,不可太过,太过就成了“苦节”。我们的衣食住行有节度,我们做企业做事业也有节度,我们为人处世更要有节度、有节制,所以节制具有普遍的实用意义。